她把电瓶车开到附近,停下来,走过去,喊了一声,“蒋总。”乐意侬没有直接喊蒋楠“师傅”,而是喊了蒋总,因为以往她去见蒋楠,从来没有遇到过他周围有其他人的情况。他像是故意把她藏起来,不让任何人知道一样。她不知道蒋楠是愿意让人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师徒关系,还是不愿意,所以喊了一声“蒋总”,这个称呼比较生分,也比较官方,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中性称谓。即便如此,所有人的目光还是“唰”地一下都朝她看过来。乐意侬已经在资本市场做出了成绩,没人不认识她,但是也没人觉得她初出茅庐的一个L&F的总裁,有资格认识蒋楠这样的人物。能出现在这里的,都是能在资本市场横着走的巨擘,就是乐立昌来了也没资格凑上去。蒋楠额头上汗津津的,在阳光之下反着油光。皱眉逆光看见乐意侬,立刻绽出一个笑容,满脸喜欢。“意侬来了啊!”他朝着乐意侬伸出一只手,“走,你来替师傅开下一杆儿。”乐意侬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朝着蒋楠走过去,他们只听说蒋楠收徒,却一个活的也没见过,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喘气儿的,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。立刻有人脸上浮起那种“原来如此”的表情,眼神油腻地往返于两人之间。乐意侬上了蒋楠的电瓶车去追球,其他人也开着电瓶车在后面随行,乐意侬能明显感受到落在自己背后的视线,带着探究,直勾勾的,揣度的,恶意的,浮想联翩的。她有点理解蒋楠一直把她藏着,应该是为了保护她。现在为什么不藏了呢?是因为她最近做出了一些成绩,应该独当一面了么?刚刚的切杆太短,没开多远就到了球的位置。“7号洞,第三杆你来,别有压力,玩玩而已。”7号洞是四杆洞,因为蒋楠刚刚的切杆太短,这一杆如果打不好,会直接导致局面一泻千里。乐意侬点了点头,眯起双眼观察了一下地势和风向,从球包里选了一只短铁杆。她从前经常陪蒋楠打球,握竿的姿势,挥杆的动作,哪条肌肉该用力,哪条肌肉该放松,都是蒋楠亲自调教的。她全程动作流畅,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和犹豫的时间,0帧出手,大力挥出,球高高地飞起,像自动巡航的导弹一样认识目的地似的,一头栽进了洞里。看球的人,有些刚从电瓶车上下来,还没站稳,就看到了这一击,众人先是愣住,安静如鸡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“Bravo!It'sabirdie!”接着人群欢呼起来。“竟然是小鸟球!三杆进洞!”“不亏是蒋老师的徒弟!人美,球技了得!太飒了!”“佩服佩服!不知意侬小姐是不是姓乐?我记得L&F新晋女总裁也叫这么个名字。”“乐意侬,L&F的总裁就是我,这位叔叔做什么生意?”乐意侬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发了一圈。发到顾天珩的时候,他也拿出自己的名片交换,乐意侬伸手去接,他却捏着没撒手。乐意侬的动作顿了一下,抬眸朝他看过去。顾天珩先开了口,“好久不见,乐总,最近过得好么?”乐意侬笑了笑,“挺好的,顾总。”她还看不准顾天珩的态度,也不打算和他多说。这一幕落在蒋楠的眼里,脸上肌肉僵了僵。乐意侬是他最得意的作品,她的身上充满可能性,灼灼生辉,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。她不是那种买下一片山头年年施肥就能长出来的臻品核桃,她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品,一般的男人只会糟蹋了她,没人能配得上她的美好。顾瀛洲配不上,顾天珩就更配不上了。打了几杆,蒋楠心情很好,眼角的皱纹都挤出来了。趁着休息的空挡,周围没有别人,乐意侬凑到蒋楠身边。“师傅,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。”她的表情一改场上的潇洒明艳,眼神里是隐隐的焦虑和担忧。蒋楠揉了揉她的肩膀,劝道:“别着急,慢慢说,遇到什么麻烦了?”“我前夫顾瀛洲出事了,您听说了吗?”“我觉得他是被人设局了,检察院那边我没有关系,您能帮我想想办法先把人先保释出来吗?”蒋楠有片刻沉默,视线快速扫向不远处的顾天珩,乐意侬眉头一跳,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。她不知道顾天珩和蒋楠之间有什么关系,她只能赌师徒一场,看在这情分上,蒋楠更愿意帮她。“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?怎么,你还喜欢他?”这问题问得奇怪,乐意侬的注意力都在救人上,也没多想,习惯性地否认。“没有,我只是觉得他不会做违法的事,一定是被人设计陷害了。”“他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,相反,是我利用了和他的婚姻达成了自己的目的,师傅,我能这么快地成长起来,成为L&F的总裁,自己成为自己的靠山,多亏了他的帮助。”“他现在出事了,我没办法作壁上观,我想帮帮他,就当还他人情了。”蒋楠眼神晦暗不明,突然握住乐意侬的手,乐意侬吓了一跳,想要将手抽回来。师傅从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举动,她眉头蹙起,手指紧张蜷缩,僵持了一分钟,蒋楠才在乐意侬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,像是在安慰她一样。“别担心,回去等消息,我来想办法。”可乐意侬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,刚刚那漫长的一分钟里,她已经把所有糟糕的推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。直到蒋楠放开她的手,乐意侬提着的一颗心,才放了下来。也许是她想多了,只是握着手而已,师傅不是那样的人。半个月后,顾瀛洲的案子终于有了进展,经过调查,他行贿的证据不足,从看守所里出来那天,乐意侬也去了。顾家的车来接他。她没有上前,只远远看着。顾天珩从车上下来,给顾瀛洲递过去一件西装外套,一盒烟。顾瀛洲接过外套搭在手臂上,接过烟给自己点上一根。他似乎瘦了很多,脸颊上有了浅浅的凹陷,下巴上是靑虚虚的胡渣,头发也长了很多,垂在脸上,风一吹,他的发丝被吹得蓬起,包裹着他的烟雾被大风吹散,他眯起眼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,乐意侬立刻低下头,躲着他的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