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跋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,但立刻恢复如常,拱手道:“理当如此!那拓跋野,便静候将军佳音!”他知道,蒋啸霆需要权衡,也需要时间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。
送走金阙密使,帅堂内气氛依旧凝重。
“将军!金阙狼子野心!割让三郡?分明是想让我们当马前卒,替他们火中取栗!待我们与云崇拼得两败俱伤,他们好坐收渔利!”陈锋忍不住说道。
“我知道。”蒋啸霆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着岛上忙碌的景象和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海,声音低沉,“但拓跋野有句话没说错,独木难支。昭明需要时间,需要盟友,哪怕是与虎谋皮。”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金阙想利用我,我何尝不能利用金阙?情报、牵制…这正是我们目前最缺的!至于那三郡之地…”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画饼也好,诱饵也罢,只要我蒋啸霆的刀足够快,实力足够强,该是我的,谁也拿不走!不该是我的…强取便是!”
他转身,眼中已无半分犹豫:“陈锋,召集李参军、赵海等人,连夜议事!分析金阙情报真伪,评估云崇战力,制定我昭明军下一步方略!三日后,回复金阙!”
“诺!”
与此同时,岛内一处僻静的院落。
这里是老军医的临时诊室兼药庐。蒋朔风赤着上身,趴在硬榻上。他后背肩胛骨下那个狰狞的狼头烙印,以及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,都暴露在空气中。老军医须发皆白,神情专注,正用细如牛毛的银针,小心翼翼地刺入蒋朔风颈部和头部的穴位。旁边,炭火上的药罐咕嘟作响,散发着浓郁苦涩的药香。
自从帅堂那场血泪相认后,蒋啸霆亲自下令,由医术最精湛、且略懂些调理神魂之道的老军医,全力为蒋朔风诊治失语之症。老军医诊断认为,蒋朔风的声带本身受损有限,主要是幼年遭受酷刑(烙铁烫喉、可能还强行灌入滚烫异物)时巨大的恐惧和痛苦,造成了严重的“惊神闭窍”,如同心门被彻底锁死,断绝了发声的念头。治疗需以金针度穴,辅以安神定魄的汤药,徐徐图之,更重要的是,需要解开他的心结,重新建立对“声音”的信任和渴望。
蒋朔风闭着眼,身体依旧紧绷。每一次银针刺入,都让他肌肉微微抽搐。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记忆,如同跗骨之蛆,时刻折磨着他。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母亲阿依古丽被凶徒拖走时绝望的眼神,闪现着那烧红的烙铁逼近喉咙的恐怖景象,闪现着萧瑟风爪牙那狰狞的狂笑…
“嗬…”一声压抑的痛苦呜咽从他喉咙里挤出。
“孩子,别怕…放松…”老军医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,“想想你爹…想想将军…他在等着你…等着听你喊他一声…”
爹…蒋啸霆…
那个如山岳般的身影,那个在帅堂里抱着他、发誓要为他复仇的男人,那双赤红眼睛里滔天的恨意与痛惜交织的眼神…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,微弱却顽强地驱散着蒋朔风心底的恐惧。
老军医捻动银针,刺激着特定的穴位。蒋朔风感到一股微弱的暖流,从颈部升起,缓缓流向头部。那扇紧闭了十几年的“心门”,似乎被撬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。
“来…试着…跟着我…啊…”老军医引导着,发出一个最简单的音节。
蒋朔风紧闭着嘴,眉头紧锁。喉部的肌肉如同生锈的锁链,僵硬无比。他想发声,但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,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。
“想想…你母亲…想想她的名字…阿依古丽…”老军医的声音如同催眠,“你想为她报仇…对吗?想告诉所有人…是谁害了她…是谁害了你…”
阿依古丽!母亲!
萧瑟风!仇人!
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猛地冲上蒋朔风的心头!那滔天的恨意,瞬间压倒了恐惧!他猛地张开嘴,喉咙里肌肉剧烈痉挛,发出一声嘶哑、破碎、却异常清晰的短促音节:
“呃…啊!”
虽然只是一个不成调的、如同砂纸摩擦般的短音,却如同惊雷般在小小的药庐内炸响!